“朱迪朱迪，当心她身上的虱子！”

    “阿尔瓦雷兹是个穷光蛋，连爸妈都买不起！哈哈哈！”

    ……

    “阿尔瓦雷兹，你看见我的洋娃娃了吗？”

    小朱迪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没有，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找。”

    “不要，我才不要阿尔瓦雷兹帮我找洋娃娃。”小珍妮把头一扬，神态高傲，“阿尔瓦雷兹是个穷光蛋，我爸妈不让我和穷光蛋一起玩。”

    小朱迪定定地看着珍妮·查普曼。

    小珍妮多漂亮呀。她穿着缝制着白蕾丝的羊毛衫，下半身是漂亮的百褶裙，鞋子一看就非常结实，怎么走也不会掉；而她穿着外祖母的旧鞋，鞋头已经开裂，走路时必须蜷缩着脚趾头，才不会露出红肿的脚掌。

    周围人却嘲笑她是个跛子。

    “阿尔瓦雷兹是个跛子！走路跟乌龟似的慢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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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迪也希望自己能像小珍妮一样走得轻快而敏捷。

    她经常蹲在旧汽车的后面，一边把玩着二十年前就已经淘汰的、歌舞伎区垃圾堆都不一定能翻出来的超梦设备，一边看着小珍妮和她的小伙伴们玩捉迷藏。她喜欢珍妮穿那双棕黄色的牛皮鞋，在沙尘色的雾霾里蹦蹦跳跳。因为害怕珍妮注意到她的眼神，她特意留长了一边的刘海，眼睛藏在头发后面，偷偷地、痴痴地望着她。

    终于，就在前天，她下定决心要跟小珍妮说话。

    她不知道怎么搭讪，只好藏起了小珍妮最爱的洋娃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藏太久，别让小珍妮着急。她同意和你一起找娃娃后，就把娃娃还给她。”

    谁知，小珍妮十分冷酷地拒绝了她。

    小朱迪愣了愣，咬着嘴唇低下头，却看见自己的鞋头彻底开裂了，露出一只丑陋的脚趾头。有那么一瞬间，羞耻与怒意不受控制地冲上头脑，她攥紧拳头，脱口而出：“我是穷光蛋，那你就是窝囊废，只有窝囊废才玩洋娃娃！”

    那天以后，小珍妮再也没跟她说过话。

    她也没有把洋娃娃还回去。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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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变成一个中性、漂亮、高挑的女孩，不再迷恋珍妮·查普曼，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受周围人排挤；相反，他们都很喜欢她，因为她肢体修长，手臂和大腿肌肉结实，是打旱冰球的好手。

    再后来，珍妮嫁人了，村庄也没了。

    说起来，两年前，她曾在宪章街偶遇过珍妮。珍妮还是那么漂亮，换了个肤色黝黑的新脸板，嘴唇很厚，涂着黄金色的唇膏。她的丈夫戴着虎爪帮的头盔，正在帮虎爪帮运输货物；珍妮一边抽烟，一边替他望风。

    朱迪看着珍妮，也情不自禁地点着了一支烟。穿着棕黄色牛皮鞋的小仙女消失了。她记忆里漂亮、可爱、爱玩洋娃娃的小珍妮，变成了夜之城最庸俗也是最常见的女孩。

    这时，珍妮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恶声恶气地说道：“看什么看，滚远点儿！”说着，她用两片金色嘴唇咬住香烟，狠狠打了她丈夫一巴掌，“还有你，动作快点儿。这事得早点办完，不能磨磨唧唧的。老娘可不想惹麻烦。”

    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梦见过珍妮，转而暗恋上另一个女人，前田舞子。

    前田舞子是一个瘦削、冷漠、相当性感的女人，她并不漂亮，至少不是大众认可的那种漂亮，却有一种叫人难以招架的气质；她有着黄褐色的皮肤、细长的眼睛、丰满的嘴唇，颧骨高耸，喜欢涂蓝黑色的唇膏，看上去刻薄而精明。朱迪十分欣赏舞子精明的样子，她希望云顶的女孩都精明一点儿。精明代表不会或很难吃亏。

    谁能想到，她们分开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舞子过于精明。

    ……

    朱迪最后一个爱上的人，是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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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v走进丽姿姐妹找艾芙琳。她穿着廉价的衬衫和短裤，手臂上却装置着昂贵而锋利的螳螂刀。她在吧台坐下，眼神冷淡地扫视周围人，不经意间露出掌心上错综复杂的电线，那是弹道协同处理器，雇佣兵身上最常见、也是最便宜的义体。

    真有意思。明明有钱买螳螂刀，却还在用集成伺服马达系统的协同处理器。

    朱迪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作为雇佣兵来说，她的相貌有点过于艳丽，头发、眉毛和睫毛黑榴石一般幽黑而充满光泽，将她深绿色的眼睛衬托成了浅色。她的皮肤是蜜褐色，在吧台黯淡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蓝光，朱迪一看就知道她的皮肤植入了防火涂层；眼睛是歧路司义眼，高级货，因此眼白比普通人更干净一些，没有血丝。

    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能作为武器的女人。

    冷艳，美丽，危险。

    她似乎不喜欢寒暄，坐下来，的黑超梦，通过她的编辑与剪辑，可以变成一份美妙至极的艺术品。不过，她从不对外出售那些经过编辑的超梦成品，即使有数不胜数的公司重金求购。

    她不小心淘到了v的超梦原片。

    v是她的朋友，她本不该偷窥她的隐私。可一想到这是v的超梦，她的情绪，她的感受，她的记忆碎片，朱迪就紧张得戴着导航指套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想知道v的欲望和需求是什么。云顶是一个满足人们需求的地方。她替云顶剪辑超梦的时候，见过太多肮脏、污秽、暴力的欲望。v会跟那些人一样吗？

    让她没想到的是，v面对云顶的性偶，竟然没有任何欲念。她似乎很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朱迪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脆弱的v。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嫉妒那个安慰v的性偶。

    她看见v躺了下来，轻轻地摩挲着性偶的手掌；性偶在工作时，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超梦剪辑师却能体会到他们工作时的感受……包括触感。她感到了v指腹上的老茧，像石头一样粗糙而坚硬，她肯定无时无刻都拿着那把武士刀，才会磨出这样粗糙的茧子。v的皮肤是性感而热辣的黄褐色，朱迪最爱这种颜色的皮肤，像蜜糖似的甜蜜。朱迪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又看，喉咙渐渐干了起来。

    她像个痴痴呆呆的笨蛋一样，完全没有记住v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腿很长，很美。结实，紧致，修长，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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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她就时不时会梦见v。

    在梦里，她时而以前田舞子的身份跟她说话，扎着粉红色的高马尾，一脸精明；时而穿着艾芙琳·帕克的衣服来到她的身边，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眼神妩媚地吞云吐雾；但更多时候，v是以自己本来的模样出现。v不喜欢奇形怪状的脸板、义体和纹身，脸庞相当光洁，却并不细腻。四处奔波的雇佣兵不会有细腻的肌肤。

    她两只手换上了最新款的大猩猩手臂，每一个指关节都泛着金属冰冷的寒光；这是一双可以徒手拆卸炮塔的机械手臂，在梦里却轻抚着她的面颊。朱迪很好奇，如果现实中，v真的摸她的脸，是否能感受到她面颊的触感？

    她看过v身体的透视图。她的骨骼装置了微型转子，反应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循环系统则植入了生物导体，强化了肌体与义体相连接的电路；操作系统用的是军用科技“游隼”斯安威斯坦5型，非常昂贵，也非常好用，从前只会配发给军用科技最精英的士兵。

    这样的v，一根手指就能辗断她的喉咙。但是她不会。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中，她都不会。朱迪爱极了这种感觉。

    她在梦中紧紧地扣住v的金属手指，仰起头，吻上她丰满的嘴唇。v始终温柔、平静地注视着她。这眼神令她舒适。真好，她闭上眼睛，在心底发出喟叹，v真好。她伸长胳膊，摸到了床头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着。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v冷艳的眉眼。朱迪一边慵懒地抽着烟，一边仰头感受v的唇从她的肩头一直往下，到两肋，再到髋骨的玫瑰花纹身，越来越下……她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两条腿情不自禁地合拢了。

    醒来以后，朱迪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不是头一回恋爱的小女孩。这种情况，她再清楚不过是怎么一回事——她喜欢上v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