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不是什么善茬,”辛夷叹道:“她到燕州以后,先是顺着我们的意思抄了华星烛,再是如我们所料一般投入军营肆意杀伐,一切都在我们意料之中,若不是我在燕州的探子断了消息,我当真以为她是什么被娇惯出的蠢货了。
”陈笠点点头,她的人脉和经验远大于辛夷,也一早就察觉出了沈兮的不对,只是太过离奇且没有证据实锤罢了。
再者沈兮远在燕州,也从没插手京都之事,在她们有时间将目光移向她时,已经按不下去了。
辛夷仰头,月光洒过她的睫毛,生生显出了悲怆:“沈缙云与沈白榆鹬蚌相争,燕王渔翁得利,皇帝的女儿们年岁大的不中用,年纪小的又不懂事,这沈国江山,极大概率是落在燕王身上的……她当年虐杀孙敬贤,将整个孙氏陆陆续续斩草除根,就能看出她本就是个阴狠之人,如今的亲王,在燕王登基后必定无一存活。
尤其是无隐,她之前跟沈珏争皇位展现出来的能力必定会惹得燕王忌惮。
”陈笠看着囚衣加身的辛夷,泪流满面,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话沈兮没怎么听,贤安王比沈珏大些,辛夷则要比沈珏小些,这居然是对姐妹恋。
难怪辛婧安厌恶辛夷,看来当年辛家主君是因为撞破了此事而死,并不是京中盛传的病重而亡。
【就这还有脸说我阴狠?】沈兮不由得去戳零贰叁【她都能亲手把给自己生育子女的发夫弄死,我看全天下最阴的就是她吧?】性取向怎样不是她的问题,但是骗婚是她的问题。
【是的宿主,人家贤安王都为了她没娶王君,她娶完了生完了孩子,到最后说自己真爱是沈无隐,太恶心了】零贰叁激情开麦。
【贤安王没有王君?】沈兮捕捉到了一个重点。
【是的宿主,这也是沈珏留她一命的原因之一,因为一个至今没有子女的亲王不足为惧。
】零贰叁解释道。
沈兮若有所思,随手把废物零贰叁摁了下去。
锁链晃动,时辰已到,陈笠最终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辛夷的牢房也没什么看头,沈兮便将还在思索的容澈搂进怀里,回到了燕王府。
“好了,在想什么呢?”沈兮摸摸容澈的脸,柔声细气的问。
容澈因思虑失焦的眼睛逐渐聚焦,在沈兮的身上停了一会儿,最后才说:“在想明天的暗卫部。
”沈兮皱了皱眉,她知道容澈这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有挑破,有些事不是跟她说了就行的。
“暗卫部好说,她们又不是自愿当暗卫的,谁都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沈兮附和一句,给容澈卸下衣裳配饰,把人放在塌上,唱起了催眠曲。
“?”容澈也顾不得再想什么了,他呆滞的看着沈兮哄睡婴儿一般哄睡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沈兮唱摇篮曲的嘴:“够了不要再唱了!”沈兮状似落寞的垂眸,实则拿舌尖在容澈的掌心里画了个圈。
容澈被掌心湿润的触感激的一抖,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如泥鳅般钻进锦被里:“我睡着了。
”他妻主幼稚起来实在是没眼看。
沈兮也没缠着容澈接着逗他,只挥手熄了烛火,就寝了。
·次日天明,思虑了一晚上的容澈显然不如沈兮精神,于是已经锻炼过了的沈兮,从清文宁文手里接过容澈的衣裳,亲手给人套上了。
不太清醒的容澈迷迷糊糊的看着沈兮给他套上衣服,真的生出几分自己像婴儿的错觉出来。
“清醒一点没?”沈兮将人裹在怀里问。
容澈歪头蹭了蹭,又挤开沈兮伸了个懒腰:“还行。
”“那用过早膳后咱们就兵分两路吧。
”沈兮拢了拢容澈的头发,看着他迷迷糊糊的点头。
燕王府的早膳上的丰富,但显然不如燕州那边合胃口,沈兮用银箸拨弄着玉蝉羹,脸上大写的不虞让布菜小厮战战兢兢。
随后出来的容澈一眼看见的就是此情此景:“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殿下不喜欢的撤下去?”容澈端起鱼片做的玉蝉羹,递给了一旁捧着食盘的小厮,又舀起一勺梅花汤饼喂给了沈兮。
沈兮的脸色舒展,就着容澈的勺子喝了一口,然后很不正经的说:“还是夫郎懂我。
”容澈一看就知道她压根没生气,就是苦了只见过沈兮虐杀奴仆的布菜小厮在这胡思乱想。
沈昭兮是他见过最好伺候的主子,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叠被子,除了眼线也没真打死几个下人,她甚至不怎么挑食,喂什么吃什么——除了鱼。
两口子和乐的用完早膳,一个拿着密旨打马前往京郊禁军军营,一个乘着马车直奔大内皇宫。
京都禁军大多是京中贵族子弟出身,就比如沈珏兄弟的女儿——沈朝曦她表姐,就在禁军里任职。
过高的出身让她们难以管束,但好在沈兮不是过来训新兵的。
“参加燕王殿下。
”魏统领拱手参拜。
沈兮挥挥手,免了她的礼:“母皇派我过来整顿整顿,有劳魏统领配合。
”魏统领连道不敢,引着沈兮进了军营。
禁军比各州地方军要过的好很多,所以不认江兰泽的名头,大部分人对于沈兮这个燕王的到来无甚反应。
沈兮略过几个肢体僵直的将士,坐在了营帐里,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奏折模样的东西,轻轻一翻,开始阎王点名:“王怡、王俞、陈苒……”一长串的人名念过去,才是沈兮的命令:“劳烦魏统领把这些人带来,本王要认一认。
”魏统领抹着冷汗下去了,陛下与吏部陈尚书对立,早朝时一连贬谪了陈王两家十数名文官,燕王来到这里又接连点出了所有陈王两家的子弟甚至姻亲妯娌。
她瞧着不像是“认一认”,而像是“杀一杀”。
但是没关系,大概率是杀不到她头上的,她好好办事就是。
魏统领的记性很好,速度也很快,沈兮一盏茶下肚,人就到齐了。
抬眼一看,密密麻麻的。
沈兮缓步走出营帐,挑了别处坐下,看着排好队的人,拿神力扫视一番,抬手抹杀了真心实意为陈王两家办事或利益羁绊较大的所有人——占比大概三分之二。
周围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被溅上了血,身边人爆体而亡的血腥冲击与沈兮抬手就能抹杀的实力压制让剩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不要害怕嘛,”沈兮轻敲着手下的椅背:“本王只是奉命扫除了那些替别人干活的叛徒罢了,活下来的诸位又不是那些吃里扒外的,何必害怕呢?”她们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哆哆嗦嗦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兮满意的仰起头来:“那就好。
”随后起身叫住了试图溜走的魏统领:“燕王府练武的地方太小,本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是要找个地方活动活动的。
”魏统领硬着头皮,不自觉的开始陪笑:“是卑职思虑不周,殿下这边请。
”·另一旁的容澈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曾经他极其厌恶的暗卫部。
阴森的建筑,压抑的氛围,一如既往行色匆匆的过路暗卫。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体内早已剔除了控制他的蛊,还有了宠爱他的妻主和极高的身份——如今即使是当初训练他的暗卫教头,也要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
容澈带着元安与清文进入了普通暗卫一辈子够不到的地方,暗卫部顶楼。
普通暗卫没胆子也没本事给别人行方便,想要掌控暗卫部,只要把上面这些人控制住就行。
暗卫部顶楼的装潢堪堪比得上燕王府下房,习惯了沈兮千娇万宠的容澈忍不住被呛得咳嗽起来。
“呦,都当上主子了,怎么还纡尊降贵的来这种地方?”容澈抬眸一看,模糊的记忆提醒他,那是当年与他同属一队且极其不对付的一个男暗卫,只不过他的名字他都记不清楚了。
元安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但是他抬腿就是一脚:“燕王君干什么,也是你能编排的?仔细燕王殿下扒了你的皮!”那暗卫被元安踹的一个踉跄,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刚刚只看见容澈才给了他瞎说的胆子。
一提起燕王,他就想起了当年孙氏被虐杀灭族的事,原本只能由着他骂的容澈,如今也是惹不得了。
但在他打算憋屈的道歉前,容澈拦住了元安:“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人,怎么救也救不醒的,更何况他的目标也不是他。
正巧沈珏身边的暗卫绝影轮班,路过此处。
“燕王君万安。
”绝影很自然的行礼,“总领已经召集了所有暗卫部高层,正等着王君检阅。
”容澈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引路的绝影离开。
等进入核心,容澈便看见了所有的高层暗卫。
“燕王君万安。
”数十人行礼的声音挤在这个小一些的房间里还是太大了,容澈揉揉耳朵,点了点头,免了她们的礼。
“王君上个月的解药领的迟了些,这是缓解用迟了解药伤害的补药,请王君笑纳。
”曾经训练他的教头谄谀的呈过来一个锦盒。
容澈接过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不必,我用不到它。
”暗卫部的解药与补药均是无法仿制的,就算有了足够厉害的医师,也没有能代替那些稀有药物的草药,否则暗卫部也不可能几百年来只听命于沈国皇帝。
于是众人立刻便理解了容澈这句话的深意:他已经不受沈珏控制了。
满堂皆惊大抵是形容此刻,绝影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你是说燕王研制出了暗卫部的解药?”容澈回看了绝影一眼,看见了他眼底对自己控制人生的渴望:“药材难求,哪怕替代品也尽数受控于陛下,我妻主只是研究出了杀死蛊虫的办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在思索考量。
“很难吗?”绝影看似云淡风轻,但他的手已然控制不住的抖动。
元安莫名其妙的接话:“不难啊,殿下一指就好了。
”室内重归寂静,燕王若只是解了容澈的蛊虫,那她们不敢肖想,但是连元安一个普通暗卫也有资格让燕王帮他杀死蛊虫,那她们也可以。
不消一刻,绝影问:“什么条件?”容澈勾唇,他喜欢和聪明人讲话:“只要你们愿意效忠于她一人。
”绝影一口应下:“好。
”容澈也干脆起身,摁住了绝影的颈间动脉,用沈兮的神力杀死了绝影体内的蛊虫。
这动作不过只花费了一瞬间,绝影呆滞的自己摸上自己的脉,随后双眼中爆发出了狂喜。
后面的暗卫也争先恐后的搭上绝影的脉搏——暗卫的命都系在蛊虫身上,因此所有暗卫都会探脉来确定蛊虫状况。
容澈看着填满了屋内的震惊,便知道那些有意给别人行方便的暗卫通通改弦易辙了,比起金银财宝,她们绝大部分更想要命,少了蛊虫,她们的寿命不知增加多少年。
再者,跟着沈兮这个燕王混,也不会少了她们的金银。
容澈满意道:“没轮到的也不要着急,燕王府不养闲人,只要接下来的事能让我们满意,自是少不了你们的。
”·魏九野与辛夷皆是午时三刻问斩。
溜达完了的沈兮悠闲地来到铡刀附近陪着姜元香看魏九野的斩首活动。
魏九野养尊处优多年,被按在铡刀上前吓的昏死过去,刽子手举着刀,不知道该不该砍时,便听见沈兮发了话:“此刻是魏丞相最后的时光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怎么也该睁着眼才是。
”刽子手福至心灵,拿出半杯烈酒泼醒了魏九野。
姜元香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她紧紧盯着魏九野崩溃的双眸,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当年她被长狄割舌折手,好不容易奔逃到蓟州,便看见了微服私访的魏九野,她抹净脸上泥垢,渴望这个同僚能认出她来。
可惜魏九野却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她扔出蓟州,救下她的那个蓟州军也被魏九野杖毙。
就差一步的希望被戳破,远比见死不救更加割心。
姜元香目不转睛的盯着魏九野,直到她身首异处。
后面的辛夷则是没什么看头,从始至终都是死气沉沉的。
沈兮欣赏完了,不顾姜元香的感激,回到了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