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北澧两国以瀛州为界线,互不相犯。瀛州立处夹缝,不受两国约束,导致此地鱼龙混杂、匪贼猖獗。
六十年一生的白玉参就开在此处。
初闻此讯,李怀瑾便入宫上禀,可不知昔日宠陈贵妃无度的皇帝怎地一反常态,坐视不理,还将白玉参的事压死。心急如焚的李怀瑾只得以身犯险,涉瀛州为陈贵妃取药。去时平安无事,快出瀛州边界时遇上一伙四人的匪贼。虽杀了两名匪贼,李怀瑾随行的护卫也全折了。
“小娘子武功不错,可惜杀哥俩还差点火候。瞧这小脸袋生得标致,不如从了哥俩,如若尽兴饶你一条小命也不是不行。”吊梢眼的匪贼见李怀瑾虚乏再没出手的力道,一双贼眼不由色眯眯的在她的身上打转。
李怀瑾怒叱:“我是北澧皇女,休得放肆!”
“瀛州不受两国约束,就算是北澧皇帝在这里,也得向哥俩磕头求饶。”吊梢眼说完便飞扑上去,李怀瑾捏住手中的匕首正欲拼死一搏,却被看透杀机,手腕被翻转狠掐,叮的一声匕首落地。没等喊疼,脖子已经被用力掐住,眼见那张油腻的嘴就要落在脸上,耳畔忽有嗡声划过,一支羽箭斜插在两人身侧的地上。
吊梢眼扭头怒喝:“谁他娘的乱放箭!”
“不是我。”
圆脸匪贼摇头否认完,指了指不远处。泠泠月色下,一列十数人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唯有领头一人在搭弓射箭,嗡的一声又是一支羽箭飞出,射落在吊梢眼匪贼的鞋尖不远。吊梢眼起先不敢动,但见那人的箭法相当差劲,他就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被射中过。加上自己先前杀了几个护卫,顿时信心疯涨,觉得这帮人也定不在话下,便提刀冲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十数人丝毫没被他吓到,站着纹丝不动,领头的更是镇定自若,虽然射不中,但还是执着的向他拉弓放箭。
箭矢乱飞,或从吊梢眼身旁擦过、或从他的头顶飞过,没一支是射中他的,都非常完美得躲开他,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贯穿射中吊梢眼头顶的发髻。
眼看吊梢眼的大刀就要砍到这个人了,他又是一箭离弦,这次羽箭终于正中眉心。
吊梢眼不敢置信地瞪眼,接着轰然倒地。
“……”李怀瑾无语的看着这一幕,疑惑这人是谁在搞什么鬼时,听到站在那人旁侧的人夸赞道:“相爷好箭法。”
好箭法?
李怀瑾扫了眼满地的羽箭,这谄媚的也太假了。
“公主。”
那人将弓箭交给旁边的侍卫,走到李怀瑾的面前,向她弯腰伸手。离得近了李怀瑾才算看清他的样子,目邃如漩涡幽潭、鼻挺若巍峨山脊,此貌只应见画,定非凡土间人。全北澧能有如此样貌的,只有当朝右相,桑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李怀瑾与他并不熟,以往多是在宫廷宴会,于珠帘之后窥见过几次。
他生的俊,又是北澧历来最年轻的相国,便记住了。
见她迟未答复,桑临问道:“是哪里伤到了吗?”
“没有。”
李怀瑾捧紧怀中的木匣子,没有碰他的手,靠着自己的力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桑临虚扶了几下,不得准允并不敢碰她。她转头去找昏倒在远处的婢女小婵,见桑临的护卫已将她扶起,示意无碍时才松口气道谢:“多谢大人搭救。”
“公主言重了,离隶安还有段路程,下官护送殿下。”
“不必。”
虽受他相救,但李怀瑾很清楚这个表面温润噙笑的人有多可怕,从街头乞儿到权倾朝野的左相,短短八年,不知踩着多少尸骨、沾了多少鲜血。
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似猜到她会拒绝,桑临笑着问:“公主手里的是白玉参吗?若没记错的话,白玉参离土后的两个时辰,如果不能及时入药便与寻常野参没有区别。陈贵妃病急,恐怕拖不起。”
他竟什么都知道。
李怀瑾说:“我有马车。”
话落,便见桑临的侍卫手起刀落,本就发恹的马立时没了气息。桑临笑眯眯的说:“现在没有了。”
“你!”
“公主请。”桑临侧过身,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李怀瑾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好捧着木匣子上了他的马车。临到上车,侍卫指着不远处哆嗦得不敢动的圆脸匪贼问桑临:“还剩一个。”
他眼皮都没抬的说道:“杀了。”
尔后撩帘探进马车又顿住,一脸突然想起什么的表情问李怀瑾,“下官可以和公主同乘吗?”
李怀瑾看着他不答话,知道就算不同意,他也一定不会下车。果不其然,桑临笑道:“方才射箭时不慎扭到了脚,现在是不能走路了,公主宽容大度定不会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说罢,已钻到车里坐下。
这一路就算李怀瑾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久久盯着自己,最后实在受不了地抬头,与他深幽的目光相撞。他倒也不遮掩,反而绽出一笑。
李怀瑾道:“我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嗯?”
“所以,请大人不要一直盯着我。”
他微怔,尔后笑着致歉:“是下官唐突,请公主恕罪。”
车驾抵达隶安时婢女小婵总算清醒,等到了宫门,李怀瑾便捧着木匣子急不可待的往宫里奔去。白玉参入药正好在时辰里,安嬷嬷伺候陈贵妃吃完药,想起李怀瑾还在外头等着,于是道:“这药是大公主特意去瀛州取来的,奴才瞧见公主似乎受着伤呢。”
陈贵妃擦唇角的动作顿了顿,慵懒的垂着眼皮,轻嗯了声。
安嬷嬷又道:“大公主很担心您,正在外头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本宫身乏要休息,让她回去吧。”
陈贵妃说罢,已经躺了回去侧转过身。安嬷嬷明白意思,心中暗叹了声后捧着药碗退出寝殿。见她出来,李怀瑾忙上前问:“母妃服药后可好些了?”
“已不再喊疼,多亏了公主的药。”
“我可以去看看吗?”
安嬷嬷欲言又止,笑着说:“娘娘疼了一宿,喝完药才算消停,这会儿乏得已经睡下。等过些日子娘娘身子大好了,公主再来也不迟。”
再明白不过的意思,李怀瑾本就没抱希望,如今也是意料之中罢了。她颔首微笑,让安嬷嬷这些日子多费心后便领着小婵离开了月仪殿。出宫的路上小婵越想越替她不值,气恼道:“公主为了取药差点没命,娘娘连见也不肯见,着实过分。”
李怀瑾轻责:“不得妄议主子。”
“是。”
小婵咬唇搀着脚上受伤的她往宫门走去,桑临的车驾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辆陌生的马车。马夫见她出来,忙不迭迎上去拘礼道:“相爷突逢急事,命小人护送公主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相爷真周到,这般我便不用去寻马车了。”
小婵高兴的说完,却见李怀瑾的脸色不虞,就连上了马车也始终绷的很紧,仿佛在提防着什么。她小声问:“公主觉得哪里不妥?”
李怀瑾想起那张笑眯眯的脸,不禁道:“我在想,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与桑临往日无交集,若说想要在她的身上寻到什么好处,那更不可能。李怀瑾虽然贵为大公主,活的并不快乐。整个北澧至今还在茶余饭后嘲笑她是克夫灾星,不过,也怪不得旁人这样调侃,毕竟自己嫁了三次,死了三任夫君。
她这般的人,旁人避之不及。
兴许,今日真是他偶然路过。
李怀瑾在心里接受这个想法不久,便又碰上了他。这日李怀瑾带着贡品去方印寺替陈贵妃祈福上香,跪在佛像前阖眼静默时,旁侧的蒲团也有人跪了下来。那人嗓音低沉,尤其话中夹笑更如古琴尾声,嗡沉撩人,“菩萨保佑,我有一愿,愿公主今日所求皆能达成。”
李怀瑾诧异扭头,便见一张盈盈笑脸。
他装模作样的合手叩拜,看上去虔诚的不得了,待李怀瑾插香叩拜完站起身,他也跟着追上去套近乎,“下官与公主真是有缘,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李怀瑾说:“我记得大人不信鬼神。”
“原来公主关注过下官。”他像得了什么喜讯,凤眸噙笑着说:“下官是不信鬼神,但若公主信,下官便也信。”
李怀瑾疑惑的看向他,他趋近几步,弯下腰凝视着李怀瑾的脸,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浓到化不开得痴迷贪恋,“公主就是下官的信仰。”
直白得坦露倾慕这种事,让李怀瑾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耳尖微微泛红的正欲转身,冷不丁被寺院门口跑进来的一个人影擦肩撞倒。本就在分心,又被撞个突然,李怀瑾侧身倒下时突感腰际一紧,桑临将她稳稳接住。
这下,李怀瑾的整个耳朵全红了。
她连忙站直退出他的臂弯,垂眸致谢:“多谢大人。”
“公主没事就好。”
桑临的视线掠过她莹润泛红的耳朵,唇颊笑意更盛,正待要说些挠人心坎的话,便听寺院里传来一声哭求。方才疾跑进来的女子,衣裙沾泥、连鞋子也丢了一只,跪在方丈僧弥的面前苦苦哀求:“大师救命,有人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