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花八两银子买了两壶酒,刚从酒保手中接过。
喝得醉气熏熏的县官从相好的房间出来,头也不抬地撞在酒壶上。
酒壶坠落,一地酒香。
县老爷捂着头,破口大骂:“哪来的刁民,竟敢冲撞本官。”
骂过后不解气,县官伸脚踹人,被司空躲过,反倒自个摔在地上,摔得脑袋发昏。
他大喊道:“来人——来人啊,把谋害本官的刁民抓起来,关进大牢!还不快来人!”
妓院守卫围了上来,狐狸躲进司空的衣领内,司空被彪形大汉们摁倒在地。
楼梯之上,青桑没有上前营救,反而看着司空被押走。司空越发感受到世事黑暗,才越有成魔的可能。
司空被押解进阴暗牢房。
狱卒怜悯地说道,“你可倒大霉咯。上一次冲撞老爷的屠夫,关了整三年,从肥圆的大胖子硬生生饿成小竹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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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片刻,狱卒离去。小狐狸从司空衣领口探出毛绒绒的小脑袋。他刚刚不敢在人前化形,只等现在。
他将要跳脱,被司空一把捞住。
“小吱,你去哪?”司空道。
“嘤嘤。”笨蛋,我当然是救你出去。
司空明白了,松开手,望见狐狸的身影,又忍不住向前虚抓一把,久久不能回神。
胡吱小心地躲开衙役,四下张望无人,摇身一变,成为醉酒的县官老爷。
狱卒们见到县老爷,纷纷行礼。胡吱摇摇晃晃晃来到司空的牢房,指了指司空,“哪来的犯人?”
“老爷,贵人多忘事。这小子刚才冲撞您,被您吩咐压进牢里,好好招呼一番。”狱卒回答。
胡吱装模作样道:“混账!本官我最是正大清明,怎么会随随便便抓人?还不赶紧给我放了,凭白辱我名声。”
狱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挨了一顿骂,乖乖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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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看他一眼,胡吱怒骂,“小崽子,还不快滚!”
司空出了牢门,等在拐角处,不一会儿的功夫,见县官大摇大摆出来,变为胡吱人形,转瞬间又变为小狐狸。
胡吱高兴地没迈出去两步,被司空拎进怀里。
胡吱整个傻掉,满脑子都是司空发现没?
酒洒了,银子也只剩下一两。
司空寻到一处几近没有客人的酒家,询问是否有酒曲可卖。
“甚少有人买酒曲。我到内院给你取。”老板娘穿金戴银,颇为富贵豪爽,“也不值几个小钱,拿走便是。”
老板娘掀帘入内院取酒曲,店内只有一人一狐。胡吱心虚得抓心挠肝,司空出现太快,到底发现没。司空一脸淡定,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绕着小狐狸的胡须玩。胡吱敢怒不敢言。
内院传来巨大的吵闹声。
有粗暴的男声:“滚——别拦着老子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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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传来女人惊天恐惧的尖叫声,以及器物相撞的声音。
胡吱“嘤嘤”两声,担忧老板娘出了什么意外。司空抱着小狐狸入内院查看。
酒坛碎了一地,老板娘头破血流,满面的惊恐混杂着血水,显得尤为可怖。醉酒的男人如烂泥一般,只顾仰头喝酒。
老板娘低声哭诉:“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吃那酒虫……好好一个人,成了什么鬼样子!”
胡吱听郇大爷说过,酒虫是酒中而生的妖怪,浸泡酒虫的酒会变成难得的佳酿。若是有人把酒虫吞入肚子,酒虫便寄生在此人腹中,使人变得嗜酒如命。
酒是昂贵物品,为保证自己有足够的酒喝,酒虫会让宿主获得不义之财,持续富贵,直到宿主死亡。
看来这家人是主动让酒虫寄生,以其获得财富。
胡吱走到男人身边,一脚踢在腹部。男人呕吐不止,从呕吐物中爬出一只赤红色虫子,长有若干条的腿,遍布刚毛,像鱼一般扭动着前行,被胡吱一脚摁住。
他兴奋地冲空叫两声,让司空把酒虫捉住,带回去泡酒。
虫子太丑陋,出场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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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嫌弃得不行,抬起狐狸的腿,掏出手帕,擦干净爪子。
酒虫爬得极快,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胡吱瞪视司空,不识好物。司空眯眼道,“我不懂狐语,只听得懂人话。”
“你丈夫已经恢复清明,麻烦把酒曲卖给我。”司空对于这家人的遭遇没有半分同情。
老板娘哪敢半点怠慢,立刻打包好酒曲递给司空,又害怕地远离。司空只得把几枚铜板放在柜台离去。
司空又去买了几斤葡萄和糯米,回到家后。将葡萄洗净,晒干水分,碾碎后加入白糖,在密闭的陶罐封存,置于阴凉处。糯米洗净蒸熟,加入酒曲拌匀,同样放入密闭的陶罐,放到阴凉处。
胡吱等司空忙碌完,踩在他的腿上,蹦来蹦去。让你放走酒虫!
“胡吱,别闹。”司空出声道。
胡吱浑身毛发炸开,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司空状似毫无察觉地说道,“怎么了?小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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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我听错了?胡吱狐疑,却不敢再造次。
没过几日,邻居刘婶送来一篮红囍鸡蛋,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
“唉……我家儿子和蒋立钦再过半月就要成亲。请你来吃席……说来,也算是你们司家撮合的缘分。”
刘婶同丈夫都不太满意蒋立钦。谁能想到这小哥儿在他们家养病,能和自家儿子滚到一起。木已成舟,刘婶抹了几天眼泪后,还是答应了这桩亲事。
“你家小夫郎呢?回娘家快有一个月了吧……司空你可上点心,胡吱长得白嫩俊俏,小心跟别人跑了。”刘婶说话阴阳怪气。
“这几日就回来。”司空笃定地说道。
院子里,胡吱两只后腿站立在大陶缸上,前肢不时拍打水面,逗弄小白鲢。
小白嫌烦,吐了胡吱一脸的水。
司空轻手轻脚来到身后,突然出声:“胡吱。”
“嘤。”小狐狸陡然回头,望见司空似笑而笑的脸,吓得一个后仰,摔进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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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被司空逮住机会摁进水盆里,搓了一顿澡。
胡吱生无可恋地摊成一张狐狸饼:司空绝对是故意的!他已经知道自己是狐狸妖,在恶劣地玩弄他,等他坦白!
想他胡吱吱伪装得如此小心,怎么就让司空发现破绽了呢!
要是承认了,得交代多少事实,还能有活路吗?!胡吱得出结论,绝不认输,不到最后一刻,死不承认。
青桑搭进去三百两银子,白跑了一遭牢狱。
司空神君下凡的命格到底怎么谋划的。哪有当天就放出去?牢狱之灾不得脱层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孤僻自傲的神君受尽屈辱。就这春风拂面,到此一游,宛如观光浏览,让他怎么借机发挥?简直是故意刁难他心魔!
青桑满腔愤懑,又拎着好吃好喝的水果点心,敲开司空家的门。
胡吱瞧见青桑,快如闪电地冲过去,挠花了对方的脸。想和司空试试的家伙,还敢上门?真当他胡大爷是好欺负的。
“小破狐狸!”青桑抬手便要打,被司空伸手挡住。
“有何贵干?”司空冷冷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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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兄,你被抓的突然,我实在没反应过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和官衙周旋,花了足足五百两银子。结果……你当天就放出来了……我真是铁铺里打金锁,白费功夫。”
青桑一分委屈说出十分的效果。
青桑死皮赖脸地进门,瞧见石桌上贴有囍字的红鸡蛋,顺嘴问道:“这是谁家成婚?”
“刘婶家的儿子刘修明。”司空道。
青桑心下琢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觉问出口:“新娘是谁?”
“蒋立钦。”司空平淡无波地回答。
蒋立钦……青桑默念几遍,猛然起身。不对!非常不对!
他急切地问道:“那你心上人是谁?”
胡吱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司空怀抱的束缚。他恶狠狠地冲青桑龇牙。
手指轻弹胡吱的耳朵,司空恶劣道:“小狐狸,你着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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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混蛋司空!
司空安抚似的摸了摸狐狸,柔声说道:“我的小夫郎是胡吱,我们已经成婚了。”
胡吱心里一甜,暂且饶过青桑,重新趴回司空怀里。
胡吱?胡吱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青桑痛苦地扶额,按照司命的剧本,司空的小夫郎该是蒋立钦才是。蒋立钦与司空成亲后,受不得穷,加上隔壁刘修明的引诱,红杏出墙。司空因此不再相信人间情爱。
天上的神仙实在太不靠谱!他要找司命算账!
青桑捂着肚子,面色痛苦道:“司兄,我突感不适,恐怕要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说罢,匆忙离开。
司空附耳在胡吱耳边,吞吐的气息让狐狸耳朵不停耸动:“胡吱,你还打算装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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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一空,一袭红衣美人趾高气扬地叉腰,先发制人,没理也能辩三分:“好你个司空!早知道我是狐狸精了对不对?这几天故意耍我呢!你安的什么好心?”
司空积攒的怨气一并爆发:“我倒是想问问狐狸精先生,你安的什么心?从头到尾,你有句实话吗?”
“我怎么了我?我还不是为了报恩?”
“你报恩就是选择屡次离开?”
“我这是怕你这个人类爱上妖怪痛苦。”
“你离开,我才痛苦。”
“那我走,你怎么不阻拦?!”
“我怕你爱上人类痛苦。”
“谁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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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你了!”
胡吱的气势陡然弱了,不再言语,怒瞪司空。
司空稳稳当当地坐着,不甘示弱地回望他,搭在桌上的手指却在颤抖。
两人相望,胡吱的嘴角终于绷不住笑意,弯腰低头,蜻蜓点水般亲吻司空的唇。
司空的眼中笑意满满,手掌压住胡吱将要撤离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司空依恋地蹭了蹭胡吱的脸颊:“你不是一直想实现我的愿望吗?我的愿望是,我的此生此世,胡吱陪伴我度过。胡吱,答应吗?”
“胡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