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蓦地划过一道闪电，紫色雷蛇蜿蜒扭曲，在漆黑夜幕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秒后，雷声姗姗来迟。
这场秋雨过后，就要入冬了。
病房内的陆择林如同被雷轰了一下，垂眸凝视地面，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确定吗？”
林绝厌：“我确定。奶奶说林泉就是她接生的，奶奶那时候眼睛还好，是因为年老，五感衰竭才渐渐看不见的。奶奶抚养林泉长大，怎么可能认错孙子？林泉在去医院的路上出生，我则在国外出生，这样一来，抱错孩子就更是无稽之谈。”
陆择林于是沉默。
林绝厌双眼微眯：“怎么，陆总不信？认为我为了回林家编故事来骗你？”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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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择林想起一个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点。
原文中的“林绝厌”性格嚣张跋扈，林泉被接回林家后，就对林泉百般欺辱。林泉一开始融入不了上层名流圈，在许多场合出丑，“林绝厌”以教他学礼仪、打通人脉为借口，将林泉带到地下赛车场，逼迫林泉骑上动过手脚的赛车。
那一次，林泉险些丧命。
乃至被赶出林家，“林绝厌”也没放弃，逐渐变成一个恶毒男配，一心想要致林泉于死地。
陆择林不清楚系统选择任务目标的标准是什么，但他在接收世界线时有过疑问：如原文中“林绝厌”这般心狠手辣的角色，有拯救和保护的必要吗？
浪子回头、恶人醒悟固然是美事，可是伤害已经产生，若是纸片人保护系统设立的任务目标都是这样的角色，那才是对原书世界秩序和规则的打击，根本不符合系统维护纸片人世界的初衷。
所以，“林绝厌”不该是他的任务目标，否则逻辑不通。
还有刚才，系统为什么要突然出声，阻止他听到真相？
无数个疑点连成线，在陆择林脑中交缠。
一刻钟过去，陆择林眨了眨酸涩的眼，在回神的瞬间就想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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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休息，”陆择林起身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林绝厌：“陆总。”
“还有事？”
“我有个疑问，”林绝厌语调很慢，“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啊？”
陆择林准备搪塞过去，林绝厌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别打哑谜，也别随便找借口忽悠我，那没意思。”
“……”
“陆总几次救我于危难，我很感激，但我不认为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以陆总的身份，平日不缺暖床的，林家目前还是爷爷做主，我想不通陆总大发善心的理由。”
陆择林：“发善心需要理由？”
“需要，”林绝厌凝望着他，目光澄澈干净，“而且陆总看起来，就不像是善心泛滥的人。”
陆择林有些好奇：“那在你眼里，我救你这件事，不是善心泛滥，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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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
他说得轻松自然，眼中是纯粹的好奇的求知。
被这样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注视，陆择林忽然感到棘手。
棋逢对手的感觉，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蜷曲了下，“这事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径直离开病房。
背影落在林绝厌眼中，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林绝厌把系统0101从屏蔽中放出来，深沉道，[他不敢正面回答，肯定是喜欢我。]
0101：[狗男人，我刚被你从屏蔽里放出来，你跟我说这个？]
[统统，你变了。你都学会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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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屏蔽期间，我下载了好多骂人词汇，你想不想听？]
[免了。]
这之后，系统就不再回应林绝厌的任何找茬，多半是还在气他把自己关了这么久。
林绝厌于是孤独地刷起了微博。
两条本地消息引起他的注意。
【城阳街道xxx居民楼失火，原因正在排查。】
【城阳街道居民楼失火原因已找到，某秦姓男子入室抢劫不成，失手放火，其与同伙现已落网。】
下面附上图片，图中一人的爆炸头，十分惹眼。
第二条微博下面评论寥寥，这种警方通报，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很少有人关注。
【啊，那个爆炸头不是秦那个晓吗？城阳那片有名的混混，整天不务正业，在街上游荡，我一朋友还被他们抢过，终于有人把他们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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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的败类！】
【请容许我放一首正道的光。】
【……】
林绝厌放下手机，面色微沉。
昨天傍晚，他前脚离开筒子楼，后脚奶奶家就起了火，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借着大火消灭证据，秦晓那些人很有可能只是被幕后之人推出来顶锅的。
会是谁呢？
车上。
陆择林点开微信，调出和侦探1号的聊天界面。
早些时候，侦探1号就已经查到了他要的所有信息。那会儿林绝厌探视瞎眼奶奶，出来看见他在用手机处理工作事物，其实不然，他只是不想让林绝厌看出自己在调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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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林绝厌和书中角色有不少出入。
第一条就是，林绝厌从未出入过赛车场所，也没带林泉去过，他和林泉的相处次数，抛开公开宴会和学校见面之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见是真的不喜。
从这份资料来看，这就是个被家里长辈疼坏了的年轻人，从小被宠爱着，仗着家境优渥，有点目中无人。
有意思的是，侦探1号黑进了淮水高中的校园论坛，上面多是讨伐林绝厌、为林泉发声的帖子，诸如林绝厌在何时何地又欺负了林泉的帖子不一而足，但是侦探1号随即查到，这些发帖人的ip，其实都是同一个，——有人故意在校园网上散播林绝厌欺负林泉的消息，往林绝厌身上泼脏水。
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只有那两位当事人清楚。
调查到的不算多，毕竟以前的林绝厌处于林家的保护网下，不可能流出太多信息，往后的信息就多了起来。
陆择林手指滑动，往后翻看。
两个月前，林绝厌被赶出林家。
他开始逃学逃课，去打工挣钱，每隔几天就换一份工作，时间最长的工作是酒吧服务生，看起来仿佛为生活折下了金贵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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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林绝厌的人很尽责，除了文字信息，还附有网上找的图片、视频、论坛连接等。
陆择林点开一个视频，那是一家奶茶店，笑容清艳的青年对女孩说“配上你的甜度刚刚好”。
陆择林：“……”
他又点开了一组图片，图片里的青年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手持一支玫瑰，对镜头笑得甜蜜，两颗清透的眼珠子像是上好的琥珀，带着让人溺毙的柔情。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陆择林心神恍惚。
半晌，陆择林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额角，十分头疼的样子。
到底是林绝厌有问题？还是系统给的世界线有问题？
亦或是，都有？
这时，侦探1号又发来一段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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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1号：老板，前天晚上出现在恒升酒店的黑衣人的身份查到了，他们的雇主是何银辉。】
陆择林眯了眯眼，目光在“何银辉”三个字上停留许久。
翌日清晨，卫家别墅的门铃响了又响。
卫云归和他的二妹卫潇潇正在用餐，门铃叮铃作响，如同有人在耳边放了一只闹钟，卫潇潇擦了擦嘴，“谁这么没礼貌，按个门铃像在放鞭炮。”
管家说：“小姐，是林泉。”
“他怎么来了？”
管家：“他说想见大少爷。”
卫云归说：“不见。”
卫潇潇故作惊讶：“大哥，他不是你小情儿吗？情人生气不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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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归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小情儿，一件扳倒林家的工具罢了，你会对工具产生感情？”
卫潇潇：“也是，何况这工具还不怎么好使，脑子笨笨的，哥哥说什么他信什么，只不过没想到现在胆子大了，想反咬主人。”
两人很快转移到其他话题上去，没再说林泉的事。
昨夜下了雨，气温急转直下，林泉来时天上还在飘小雨，怕被发现他和卫云归的关系，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撑伞，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到他的发顶和肩上，泛起阵阵凉意。
林泉在卫家别墅大门前等了很久，没等到卫云归，却等来一条短信。
看到短信的刹那，林泉脸色刷的惨白一片，浑身僵硬，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