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离开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实验室就显得有些空荡，不过我还没有因为这份空荡而觉得害怕，天花板上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响动，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秾丽的金色眼瞳。

    我拿起桌上的果子晃了晃，金色的眼瞳果不其然地亮了起来。

    馋猫。

    据说这是很受navi孩子喜爱的水果，不是多么稀有，可基地里没有这些对人类无用的东西。

    于是我费了大力气将这种植物移植到室内，虽然在富氧条件下这种植物花结果的流程被无限拉长，辛辛苦苦养上一年也勉强只能结三次果而已，但我种的够多结出来的果实也就勉强够用。

    不过在宿舍里种出来的果实不论是从色泽还是香气都和野外成长植株结出来的果实差上一截。

    但我现在拿在手的这只不一样，这只是我说要做研究，求老师帮我采回来的在野生环境下长出来的果子。

    我向趴在隔板之上的人招了招手。

    男孩有些犹豫，他前一阵因为好奇那些在培养基里沉睡的阿凡达自己偷偷溜下来差点被老师看到，虽然惊险的躲过但事后我还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当时因为他把头扭向一边狠狠地拽了他的辫子，我知道我很过分，但他吃痛转身时一尾巴扫在我腰上的疼足以抵消我对他的伤害，navi人的尾巴只是维持平衡的道具，扫在我身上那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可对我来说却像是鞭子一样疼，甚至足足缓了一周才能直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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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看着他，指了指地上再一次示意他下来。

    不是我不愿意或者不能说话，而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通过语言交流过，我不会navi语教不了他，我也不想教他英语。

    所以这么长时间我们之间全靠动作和眼神交流，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能从我的眼神中读出那么多东西，但这交流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管用的。

    比如说现在他从隔板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我把果子递给他，男孩脸上洋溢其显而易见的喜悦，他一脸幸福地嗅了嗅果子的味道，然后将果实掰开给我。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进食习惯，或许是因为嫌弃我瘦小，他总是让我先吃，在确认我的胃确实鼓鼓囊囊塞不下东西的时候才自己吃剩下的。

    我摇头拒绝，他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不见，摸了摸我空瘪的胃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和之前我不愿意让他查看被他那一尾巴抽出来的伤痕如出一辙的委屈。

    我看不了那双纯真的眼睛，好像被这双眼睛盯着就没有办法不妥协。

    而且我也知道他的固执，所以只好无奈地吃了一些，然后把剩下的塞给他。

    &人爱吃的这种水果对人类有毒，是因为它所包含的氮元素可以通过食道向外渗透到血液占用输氧细胞，过量食用时会导致食用者急性缺氧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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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总在吃自己在宿舍里种出来的劣质果实，这种水果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小。

    水果丰润的汁液从男孩的嘴角流下，明明人有那么大的个头吃东西的时候倒是像个孩子了，我无奈地拿过纸巾帮他擦干净嘴角，在他吃掉最后一块果实之后拉着他站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寝室的楼板上找到实验室来，但我知道有个地方只有拿着门禁卡从这底下走才能到。

    那些在巨大玻璃培养器皿里成长的阿凡达并不是他的族人。

    他的族人在比这个地方更下面一点的地方，但我不会带他去那里，我们要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在那条路在更下面一点路，肮脏黑暗恶臭与囚室的排污口相连通，但最终会通往外面的世界。

    我按照之前反复确认过的路线来到了清洗车间后面的排水系统，只有这里的空间够大，勉强够还算孩子的我们钻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话，我从前不愿意教他是害怕他在基地里听到太多残酷的东西，可现在没有关系了，因为离开之后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不会再回来。

    凌晨1点59分59秒，已经从排水口下去的我们深吸一口气潜进污水里，闸门打开骤变的气压和猛进的激流将我们两人一路冲到基地排水系统外圈，原先连在腰上的绳索并没机会起到防止我们两个人被冲散的作用，因为我一直被他紧紧抱着。

    我们被冲到排水系统的外圈是这也是基地生活区的外层，与上层建筑相对应的这个地方没有人类赖以呼吸的氧气，我呛出一口水赶紧拿出氧气面罩按在脸上。

    前方的管道狭窄，接下来的路就只能匍匐前行，我们在区里拐弯的管道里一前一后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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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从这爬出去要多久，我不知道在外面的出口有没有手持枪械的雇佣兵在等待。

    可除了前进，我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也做了一些准备。

    我把这些年来收集的资料发给了星际物种权利理事会、政府机关、公益组织以及所有我能想到的有影响力并且至少愿意坚持表面正义的组织。

    母亲的研究早就取得了重大突破，她也是因此而死的，因为在她背后支撑着这些研究的组织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这颗星球地下的矿藏。

    所以母亲的研究不能在他们拿到矿产资源之前成功，地球如果真的有机会在密集科技状态中恢复生态，那么星球远征的脚步必然会放缓。

    &明明近在眼前，看到它的人没有谁愿意放缓脚步。

    我收集的这些资料或许并不会拖住星际矿业公司开采的脚步，但至少能把那些肆无忌惮用navi人活体做着实验的人遣送回去。

    毕竟这个年代最能让基因学家头疼的就是人权组织了。

    下水道里充盈的恶臭我即使是戴着氧气面罩也能闻见，我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跟在我后面爬行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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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像是两团金色的萤火，即使我已经无数次近距离观察过那双瞳孔，此刻看到那双瞳孔里的旖旎褶皱我还是忍不住为他的美丽而惊叹。

    在这黑洞脏污的管道里，他依旧忍不住好奇地向四周打量，看到我停下来甚至有闲心用手指尖轻轻敲了敲管道的内壁，然后转过头来对上我的眼睛露出一个笑。

    我放下心来继续向前爬行，他会活着离开这里的，因为那双好奇的眼睛一定会在未来看尽潘多拉玄妙的星空，瑰丽的河山，无垠的大海。

    天空到底有多高阔呢

    风势到底有多強烈呢

    流水到底有多清澈呢

    当伊卡兰在风海当中展翅

    逐渐划过云浪

    我轻声哼唱，这是我会的唯一一首navi语小调，五音不全的调子在狭窄的管道内碰撞，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见管道的上方也传来一段段轻柔的歌声应和着我的低低吟唱。

    天空到底有多高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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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势到底有多強烈呢

    流水到底有多清澈呢

    张开翅膀去探索

    抵达遥远的彼方

    恍惚中那些在这片土地上逝去的勤劳勇敢的先民仿佛站在遥远的时光之外用歌声引领着我们前行。

    那个把孩子交给我的navi女性知道我们要离开的消息。

    因为走之前我曾去看过她。

    老师的门禁卡很好用，从楼上的办公室、资料库，再到楼下的实验室、培育间，甚至再到楼下的囚禁区都能进去。

    可囚室的门却无法用这张卡打开。

    就算能够打开，他们有没有办法从这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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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层的强电闸门、麻醉武器、重型机枪不是仅靠navi战士的血肉之躯能够突破的防线。

    我救不了他们。

    但那位navi女性并没有对我表示谴责，她温柔的亲吻我，用生涩的英文对我表示感激，最后还交给我一束头发。

    那是所有正被关在这里或者曾经被关在这里的navi人的头发。

    她请求我帮忙把它们埋在灵魂之树的脚下，那样不论他们的□□在哪里消亡，灵魂都可以找到方向回归圣母的怀抱。

    她给我这束头发的时候我的手还揣在兜里。

    里面装着我悄悄培育出来的果实，我相信这个果实能够帮助被关在这里的navi人没有痛苦地死去。

    可在和他们面对的时候，我才明白，这果实是对navi战士的侮辱，即使没有可能活着他们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屈辱地死去。

    所以我交给了她另外一样东西，可以打开囚室的门禁卡，但它的功能也只是打开门而已，当他们踏出囚室的时候依然会触发警报。

    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一定会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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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罪人。

    从在基地收集那些证据的一开始我就知道，只要把这些东西送出去，作为罪证存在的navi俘虏就一定会死。

    没有除非。

    所以我伪善地将刀刃送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他们自己选择死亡，那么那些从排污口涌入下水道的鲜血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轻轻吟唱的歌谣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戛然而止，我回头看到男孩了不安甚至有些狂躁的神情，我想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他一定会掉头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腕，却发现自己也在发抖，“我们得走了。”

    失焦的瞳眸重新映出了我的面庞，我在男孩的眼睛里我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自己。

    男孩回过神来拥抱着我。

    他用在下水道里沾满了污水的手掌抚摸我的头发，我的氧气面罩，抚摸并没有像他那样长出神经束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