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齐霄凌再次现身,得知他违背军令,投效了成王后,兰稚无数次的设想过他的结局,哪怕他曝尸荒野,也是他罪有应得,自己不会有一星半点的难过。
就连今日,在拉弓对准他心口的瞬间,她的指尖都不曾有过半分迟疑。
可当箭矢真正穿透他胸膛时,某种尖锐的痛感却突然撕裂了所有预设的冷漠......
山间的夜风,将兰稚一遍又一遍,唤着“齐霄凌”三字,唤到麻木的声音,撕成碎片飘散在火光里。
“我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齐霄凌带血的喘息轻得像幻觉,温热的液体正透过喜服浸透她的后背。
兰稚憋住哭腔:“没错!你现在死了算了什么?你就是逆党,叛臣,是畏罪身亡,死得其所!不仅我不会为你掉眼泪,世上没有一个人会!”
可泪水却背叛般凝结在睫毛上,将眼前漫山烈火折射成扭曲的光晕。
当齐霄凌尖锐的下颌,无力垂落于她肩头时,那声带笑的"你撒谎了"彻底击碎了她强撑的狠绝。
兰稚迎着风,喉咙哽到胀痛:“反正你不许死,你给我睁开眼睛,听到了没有!就算你要死,也是体面的去死,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
“阿稚......”
齐霄凌轻唤着她,尾音拖得老长:“上次你说......你说我们这辈子,绝无可能......”
“那下辈子呢?”
“要是你就这么死了,我下辈子也讨厌你!”
他笑:“讨厌就讨厌吧,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我宁愿你讨厌我一辈子......”
“我......”
兰稚拼命的想要说些什么,来牵住他的意识,可一张口,就只剩下泣不成声的呜咽。
她发疯似的攥紧他逐渐冰冷的手,嘶吼着"不许死"的威胁与哀求,却只换来他越来越微弱的回应。
那被风扯碎的饮泣声,终于在林间转为了绝望的嚎啕。
当威远军的旗帜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兰稚几乎是摔下马背的。
被齐宴清护进怀里,还不等齐宴清开口,便挣脱开,去拉同她一起摔下来的齐霄凌。
看到齐霄凌的那一刻,齐宴清的眼中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说不清是怒,还是悲。
“宴清,你救救他,他已经答应降旗卸甲了!”
“成王......对了,成王就在山上,跃骑军也在,你们快灭火,快啊!”
兰稚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感受不到气息的齐霄凌,一手拼命去扯齐宴清的衣角,二人身上的喜服,在这山脚下的泥沼里,格外瞩目。
齐宴清望着那烧透了半边天的山火,喉结滚了又滚,最终,却只吐出了一句:“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我阿兄呢?你快带我去找阿兄,阿兄一定可以救齐霄凌!他还活着!”
兰稚颤抖着去探齐霄凌的鼻息,一片冰凉。
可贴近他胸膛时,仍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兰稚比谁都确认,他还活着。
“阿稚,起来。”
齐宴清把兰稚强行从地上拉起来,拖拽上了马。
“你......你做什么?我不要走,我不要走!跃骑军还在山上,齐霄凌还活着!他已经答应归降了啊!”
齐宴清眸色冷硬,半分不容兰稚多言,扣着她的手腕,将本就力竭的她强行按在怀里,调转马身,往回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