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屋内，陈一墨和刘晓英相继出了屋，开门一看，吴老六带着一行人站在门口，喘着粗气。
“陈老弟！”吴老六脸上堆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刚让人看了！”
“你说的没错，那玩意儿，真他娘的是个假的！”
吴老六声音压着火，像是火山爆发前最后的平静。
“吴哥，不急，先消消气。”
陈一墨笑眯眯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咋了，吴哥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玩意儿是假的？”
“还是说，另有贵干啊？”陈一墨眼神一转，心里觉得他有事儿。
吴老六摆了摆手，道：
“兄弟，实不相瞒，我对古董一窍不通，就是个外码子。刚你简单看了下就断定它是假货，真是行家。被人骗了，气不过，想请你过去帮我做个证。”
吴老六去验货跑了好几家，都是县上有名的行家，可没有一人能像陈一墨那样，判断的又快又准。他散发出的自信可不是装出来的。
陈一墨听后，本不想趟这浑水，行里人一般不会去抓包，又想起老徐说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是思考了一会儿。
“行吧，吴哥，之前你也宽限我三天，给了我喘息之气，我跟你走一趟。”
不再啰嗦，告别嫂子，随着几人离去。刘晓英看着离去的陈一墨，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他也不知道，就因为这一趟“见证”，日后吴老六，真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没多时，几人就来到一处院子，砖瓦房，在90年代的村里，绝对算得上是富裕人家。
吴老六让一人上前敲门，随后，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将门打开，看来人气势汹汹，都不是善茬儿，面露惧意。
“你们找谁？”少妇声音微颤，眼神闪躲。
“你男人呢？”吴老六满面凶相，大声问道。
“他，他不在家。”少妇神色慌张，小声回道。
“他妈的，走，进去等着。”
少妇本想阻拦，可几人根本不搭理他，随手将她推开，闯入院内。陈一墨，也跟着站在了后面。
这时门里出来一胖男子，媳妇儿半天没回来，他出门看看，结果看见吴老六一众，胖子哈哈一笑走上前来。
“这不是六哥嘛，找兄弟何事啊？”
陈一墨也看到出来的胖子，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真是冤家路窄，这人正是李大富。
吴老六接过混混手里的布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脸上的横肉都在抽搐。
他死死盯着李大富，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李大富！”
“你他妈拿个破烂糊弄老子？”
“三千块？我呸！这玩意儿两百块钱，老子都嫌它占地方！”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怒吼喷溅出来。
李大富站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自己衬衫上的灰，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哎呦喂，我说六哥，瞧你这话说的。”
他腔调拉得老长，带着一股子欠揍的优越感。
“东西好不好，那得看眼力。你自己眼拙，能怪谁？”
他上下打量着吴老六，眼神里的轻蔑几乎凝成了实质。
“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东西给你抵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我操你妈！”
吴老六彻底炸了。将手中的布袋砸在地上，“青花瓷瓶”碎了一地。
他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低吼着就要往前冲。
他身后的混混也面露凶光，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就在这时—
“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紧张的氛围。
一辆锃亮的黑色桑塔纳轿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门口，带起一片尘土。
这年头，自行车还没普及，桑塔纳更是稀罕物，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板正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目光带着审视，最后落在了剑拔弩张的吴老六和李大富身上。
“干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李大富，一看来人，脸上的倨傲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容。
他赶紧迎了上去。
“王老板！哎呀，您怎么来了？快请，快请！”
吴老六脸上的怒气像是被冷水浇过，瞬间熄了大半，身体僵直那里，透着一股忌惮。
“王……王老板。”
他声音干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王老板没先搭理李大富，而是看向吴老六。
“老六，光天化日的，要动手啊？”
他语气平淡，却让吴老六后背有点发凉。
“李大富得罪了你？”
吴老六咬着后槽牙，脖子上青筋都蹦起来了。
“王老板！”
他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儿，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他拿一假的破玩意儿，跟我这儿说值三千块！这不是把我当傻子耍吗？”
王老板这才把目光转向那一地碎片儿，又看了看一脸心虚，却还在强装镇定的李大富，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李大富连忙解释：“王老板，误会，都是误会！我这不是……手头有点紧嘛，朋友送的东西，看着挺老的，想着先给六哥顶上……”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
但王老板却听见了。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声音来源——一直站在后边，像个局外人般看戏的陈一墨。
“这位是？”
李大富也是看向那人，神情也是复杂了起来，之前在人堆后，他都没注意到陈一墨。
吴老六正要开口。
陈一墨却先一步开口了，他神色平静，目光迎向王老板。
“路过看热闹的。”
他顿了顿。
“不过，这玩意儿，确实不值三千。”
“二百！给多了。”
他语气淡然，却字字清晰。
“胎质白细，釉光飘，火气重得很。新仿的玩意儿，糊弄不懂行的人罢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抽了口气。
李大富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怒。
“你他妈放屁！陈一墨，你懂个锤子！”
“住口！”
王老板呵斥了李大富，又看向陈一墨，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浓厚的兴趣。
“小兄弟也懂行？”
陈一墨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皮毛。”
王老板沉吟片刻，不再看那一地残片儿，转而对吴老六说道：“老六，大富这事做得不地道，回头我让他给你个交代。”
他拍板做了决定。
“今天这事，给我个面子，就这么算了。”
吴老六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憋屈，他不甘，但王老板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县城里谁不知道王老板的路子有多野？
“好！王老板的面子我给！”
他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李大富。
“但姓李的，这事儿，咱俩没完！”
李大富没理吴老六，反而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陈一墨，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王老板没再理会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淡淡地对李大富说了句：“行了，走吧，你说的东西呢？”
只见李大富赶紧凑过头去，对着王老板小声的说着什么。
随即，王老板转过身，看向陈一墨，脸上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色。
“这位小兄弟，如果不忙的话，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王老板？看着眼前之人，陈一墨回忆起这个曾经的“老熟人”——王长河。
陈一墨也没想到，这王长河会主动邀请自己，前世他和徐青山齐名，并称“南山北河”……不对，是“东徐西王”？反正是县城里响当当的人物。
不过两人之间一直有些嫌隙，听说早年间为了一个物件，在古董行里闹得不可开交。
“好啊，王老板相邀，荣幸之至。”陈一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长河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笑着说道：“小兄弟爽快，请。”
告别吴老六，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桑塔纳。
留下李大富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妈的！陈一墨，你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