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以目视黑白，不以目视善恶。
清浊阴阳自有其规则，你看的太多，知道的太多，所以上天拿走了你的眼睛，得一物而失一物，这乃是规则，无人可改。
第一次见到天尊的时候，他这样对你说。
那位声音威严中带着淡淡悲悯的天尊在赴讲道路途中碰见了站在溪流中的你，将你带回了昆仑。
只是在路途中，天尊却对你说，讲道是其一，其二是为了带回你，因为你与昆仑有缘。
你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大喜，往昆仑山方向跪了三天三夜以感谢神仙的恩泽。
然后你便再也没见过你的父母。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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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是怎么样的？
若有人这样问你，你大概会思索一下，然后这样回答：虽然枯燥辛苦，却又让人意外的上瘾。
你善于卜算，一手伏羲卦让你使的出神入化，天尊说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因为这天赋连上天都嫉妒，所以拿走了你的眼睛，让你成了个瞎子。
刚刚来昆仑山的时候，你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晓得你的师兄弟们长什么样子，更加摸不清昆仑山的路，所以常常跌倒，还是天尊看不下去，给了你一把引路的尺，并吩咐座下两个弟子平时对你多加照抚，你才熬过了艰难的初期。
一个是说话有口音的，叫做太乙真人的师兄，还有一个……不说也罢。
但通过太乙师兄，你认识了另一个师兄，好像叫做云中子，只是太乙总喜欢叫云中子师兄作小云云，云云两个字还是三声的，每次听太乙这么叫，你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喜欢太乙和小云云。
3
除了卜算，你还会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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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想到，一个瞎子竟然会使弓。
你的耳力很好，平时只要太乙给你一个大致的方位，你就能通过细微的声音来确定准确的方位然后一击命中，这本来是练习听觉的，时间一长，竟然也渐渐成了你一项保命的技能。
你就这样渐渐在昆仑渡过了千年的时光。
这千年里，你从不做梦，也不知晓世上一切事物的模样，你的记忆里除了声音就是触觉，可是在某一天的时候，你却突然做梦了。
那天的长生云依然驮着天尊出入三界的大门，见你来了还非常开心的给你幻化桌椅和茶拉你闲聊，可你却一脸冷汗的握着云做的杯子，皱着眉头向长生云的方向说道：“师兄，我做梦了。”
“什么梦啊小师妹？”
“我……梦见了一个长长的，很奇怪的，眼睛很大的，非常奇怪的东西，怎么和你说呢，就是长长的，非常长，眼睛好大好大，还绕成一团的东西。”
“长长的，眼睛好大的一团东西？”
长生云明显被你绕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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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叹了口气：“待天尊出关，我向他老人家禀告吧。”
4
你没等来天尊。
等来的是带着凡人的太乙。
叫李靖的凡人在长生云负气的告密之下，使用了移花接木之法为其儿子赴死，你听着太乙师兄的叹息，终于忍不住安慰他道：“太乙师兄，不必担心，李靖是天命之人，注定多灾多难又福气满盈，这只是上天对他一家的考验，他们不会出什么事的。”
太乙却只是喃喃自语道这是他的错，是他的失误。
5
第二次见到太乙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个莲花样式的法器，头上的顶上三花还被削掉了，顶上三花是仙人与天同寿，不老不死的证明，被削掉就代表太乙遭受了大劫，你再三追问，却只被太乙打哈哈，你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然后太乙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问你讨要着百年前天尊赐予你的一滴水神共工之血：“除了我那个魔丸转世的徒弟，你还有一个叫敖丙的师侄，他也死了，所以师妹能不能把那滴共工之血给我，让我帮其重塑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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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你的欲望并不大，一滴精贵的共工之血也算不上对你有什么吸引力的东西，于是你便很爽快的给了太乙。
在帮你两个师侄重塑肉身的那段时间，太乙有时间就往你这跑，给你带各种好玩的东西以作补偿，你听着太乙略带讨好的声音，终于是微微笑出声：“当年我眼睛看不见而不能行走，是师兄对我处处照抚，在我心中，师兄早就是我的亲哥哥了，自家人要东西，客气什么。”
太乙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恢复到以前大大咧咧不着调的样子。
你也松了口气。
你还是喜欢这样的太乙。
6
你是在太乙离开的第二天碰到敖丙的，那时他已经重塑肉身完毕，在你宫前安安静静待了两个时辰，直到见你出来才出声叫住你。
“侄儿拜见师叔。”
听着像是个少年的声音，你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有个借你共工之血返生的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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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叫做……嗯……敖丙是吧？”
“是的，敖丙犯下大错差点铸成大祸以至肉身被毁，幸得师叔的一滴共工之血才让我重新复生，此份恩情，侄儿铭记于心，永不会忘，师叔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敖丙就是死也会为师叔做到。”
那少年郎固执的站在你的身边，任凭你怎么说不需要报恩都不管用，你大费口舌之后，那孩子还是固执的想要为你做些什么，你轻轻叹口气，想了想道：“陈塘关是在海边对吧，给我讲讲大海是什么样子吧。”
那孩子的声音很好听，将起话来也是妙趣横生，你原本无奈的脸渐渐开心了起来。
真好啊，能自由的走来走去，看遍世上所有的风景，知道花是什么颜色，水是什么样子，天空的蓝是什么，土地的厚重是什么色彩。
不知不觉，你听得入了迷，两人待的地方也从宫门口变成了一处建造在山崖处的小亭子里，你面带微笑的听着敖丙讲话，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叔？
你听见他疑惑的问你。
“你讲的很有意思，很有趣，可是我想象不出来，一望无际是多大，银色是什么，岩浆又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和黄金很像，明明一个是热的一个是冷的，岩浆像火一样的热，我知道火，我摸过，可是火是没有实体的，只有让人难受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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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了很多，却只听见那孩子一句淡淡的，带着愧疚的抱歉。
然后没了声音。
算了，你笑笑道：“是我要你讲的，可拂了兴致的也是我，你那好朋友如今找你来了，那咋咋呼呼的孩子正往这奔跑呢，连昆仑山的仙鹤都吓飞了。”
远处忽大忽小的“敖丙”“小爷”的声音渐渐向你们袭来，那孩子向你道歉着，你却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用道歉，毕竟……”
“……你只是个孩子，调皮和偶尔的任性是你的特权，不用道歉。”
在触及到他额头上的角时，你明显感觉那孩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感觉到你没任何异样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多谢师叔。”
他道，声音轻快了一些。
你笑笑，拿着手中的尺转身离开了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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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距离敖丙十几米远之后，你转头问道：“你知道有种生物，长长的，眼睛大大的，绕成一团飞，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长长的，眼睛大大的……抱歉师叔，师侄愚钝，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算了。”
“对了师叔……你刚刚转错方向了……你一直……在和一棵树说话。”
咳咳。
你红了红脸颊，赶紧随着手中的尺回到自己的宫殿。
7
自那日过后，那叫敖丙的孩子便经常来找你，有时给你带几支桃花枝，有时又是海中的珍珠，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开心的收下了。
这可是第一次除了太乙他们以外的人送你东西，你握着桃枝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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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比桃树更好的植物了，你说，桃树的躯干可辟邪，桃花能做装饰，结出来的桃子又好吃，我可喜欢桃树了。
你想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傻气，否则那孩子怎么笑出声来了。
抱歉。
那叫敖丙的孩子在你面前又习惯性的说了句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师叔脸上也会露出这样可爱的笑容。”
你微微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算啦，反正你又看不到自己这样傻气的表情。
8
那孩子后来来的越来越勤快，有时也会带着那个叫哪吒的师侄过来，哪吒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沉默了一会，又不知和敖丙说了些什么，反正后来每次过来哪吒都是例行吃完你宫中的糕点就走，从不多留。
你多数时候是在为敖丙讲经论道，有不懂的他也会问你，剩余的少数时候是在闲聊，大多数时候是他在讲他的事，你在昆仑山的一千年实在是太过枯燥，没什么好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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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今日敖丙再来的时候，你向他招了招手，在他无奈的一声“师叔我在你右边”中你不好意思的调转方向。
“这个给你……”你将怀中的长木盒放置在桌上：“听哪吒说你们是同一天生日，师叔没什么好的礼物给你，这颗蜃珠是三百年前在一个精怪手中得到的，鞭子是当年轩辕黄帝的宰相陆吾用自身的经络锻造的，至于盒子里长刀是我的一位故人给我的，因为我不善于用刀，他便让我替它重新找个主人……至于这颗水晶的小蛋……是我自己做的，是龙蛋，里面的龙是我自己捏的，我看不见所以龙的样子是师兄告诉我的，一定很丑……哎呀算了，龙蛋我还是拿回去吧。”
你刚刚摸到自己捏的龙蛋，就感觉敖丙握住了你的手腕：“不，很好。”
他说。
“这里面最有价值的就是师叔您亲手做的龙蛋，多谢师叔。”
清朗温柔的少年这时的声音温柔的似乎滴得出水。
9
那位赠刀的故人叫做姜子牙，多年前为一个叫妲己的女人叛出昆仑后遭至昆仑追杀，你不明白为什么姜子牙要这样做，赠刀之时，姜子牙摸了摸你的脑袋，语气低沉哀伤。
妲己是无辜的，牺牲她一人而救天下人，我做不到，这昆仑看似仙家宝地，其实也冷酷的让人心寒，要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人牺牲，用她的命换来天下的安平，这不是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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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人都救不了，如何救天下人。
他叹息道。
10
在知道你给他的那把刀背后的故事后，敖丙再也没有碰过那刀。
“说起来……”你笑着对敖丙说道：“刚来昆仑的十几年，我也曾春心泛滥过，想象着情为何物，那时候我总是坐在窗前吹风，就这样想了好几年呢。”
“那师叔有没有……道侣之类的？”
“没有。”你摇摇头，如今那些曾经羞于启齿的东西，都变为了好笑的回忆：“我想不出来，也没遇见过，我不懂，那时只懂得瞎想，惹得天尊把我禁足了百年。”
“那百年像是弹指一瞬，曾经纠结的东西也渐渐化为了粉末，一千年的时光，似乎连欲望都能磨灭。”你的声音渐渐消散，直到化为虚无。
“是这样啊。”少年敖丙的声音既没落又带着一丝丝庆幸，他微微握了握拳头，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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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二天你将早课做完，又在宫中等了敖丙一会，敖丙却迟迟不来，你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糕点，拿着手中的寻路尺摸索着向宫外走去。
你伸出手的那一刻，手中摸到了什么冰凉的植物叶片。
你有些疑惑，这昭明宫你住了上千年，宫中的一草一木你都很熟悉，原本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草木的。
你又换了一个方向。
还是草木。
你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师叔。”
敖丙的声音在你面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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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师叔种了满园子的花，你最喜欢的桃花，杜鹃，月季，还有很多很多，我为你种满了。”
你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一夜之间？”
“是的，一夜之间。”
“你……为什么？”
“师叔，我心悦你，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师叔很温柔，也不歧视我妖的身份，你是除父王外第一个送礼物给我的，我喜欢你，师叔。”
原本敖丙的声音还很大，在你无神的双眼注视下，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越来越害羞。
少年清脆的声音微微响起，我心悦你说了好几遍。
“可我不懂得什么是感情，敖丙。”
你摇了摇头：“或许我曾经有过少女心萌动的时候，可现在我已经磨灭了这种感情，就算你再怎么……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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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敖丙的声音响起。
“师叔不讨厌我吧。”
“自然是不讨厌的。”
“那我来教师叔，从前你忘记的，我一点一点的重新教给你，直到你记起来的那天，然后也心悦与我。”
你感觉敖丙牵起了你的手腕。
你无奈的笑了出来，随他去了。
你能怎么办呢，你无奈的想着。
谁让你这么喜欢他，即使不是男女之爱，你还是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你任凭他拉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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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九百年前。
你坐在窗户边，为自己算了一挂。
“红鸾星动。”
“一条……龙？”
&
番外
哪吒：搬了一晚上的花，好累（眼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