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的声调无比温柔，楚思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脑子里却不时回忆起方才学子们嘲笑她的话，脸上的红晕不退，反而更加局促了。她歪头看一眼身旁停靠的马车，急忙踩着踏板，一溜烟钻了进去。

    胭脂红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迎面走来个模样青涩的学子，他们的年龄与楚思相仿，都是十来岁左右，可作为同龄的孩子，相比起来，楚思却生的较为瘦小，由此胭脂红习惯地将她当成当年那个六七岁的孩子看待。

    她以往常常带点心去书院看望楚思，后来看得多了，总会多带一些，分给这些孩子们，一来二去，便与他们混的熟络。

    胭脂红朝几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们好。”

    “秦姐姐好！”学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随后看一眼马车，纷纷捂着嘴笑，绕过马车跑了。

    “哎……”胭脂红不知他们笑什么，只看着几人远远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这些孩子真可爱，总是朝气蓬勃。

    车厢轻轻一颤，胭脂红撩开车帘坐上马车。

    车夫轻拽缰绳，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

    楚思撑着下颚坐在车厢里，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掩在身侧，看起来情绪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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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胭脂红没发现她右手的异样，只是挨着她坐下，不解地问。

    楚思没应，侧过头，悄悄撩开车窗看一眼，见学生们都走远了，才回过头，将脸埋进胭脂红的肩窝里，蹭了蹭。

    胭脂红宠溺地笑开，眼底染一抹了然，“又挨先生骂了？”

    楚思哼哼两声，想着自己被打的红肿的手掌，越发委屈起来，“我不要去书院了。”

    “为何？”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楚思伏在她身上，闷声闷气说。

    胭脂红想了想，“也罢，那我将教书先生请到家里来，你便在房里学罢。”

    “不要！”楚思一口回绝，想起先生那凶巴巴的模样，以及他手里的戒尺，她心里就发毛。

    胭脂红不由板起脸，“这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

    楚思理所当然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将来又不做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胡闹！”胭脂红皱眉，“你这书没读多少，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这话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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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思缩了缩脖子，板板正正坐在一旁，“刘裁缝家的小妾，她的小女儿就没读书……”

    “她是她，你是你，你同她比什么？”胭脂红将她身上的挎包取下来，搁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女子更应德才兼备才是，即便是男子入学，也并非人人都能当官，状元郎三年才出一个，那剩下的人就都不学了吗？”

    楚思一时哑口无言。

    胭脂红无奈地理了理她头上的发带，“常呆在家里你又嫌闷，现在在书院，有那么多孩子陪你玩耍，姐姐得空了就去看你，有什么不好的呢？”

    楚思只是撅起嘴，将头靠在胭脂红身上，又不说话了。

    晚饭的时候，楚思亲眼看到伙计端进来一盘香喷喷的炖猪蹄，不禁扯了扯嘴角。

    胭脂红见她迟迟不动筷，微一挑眉，“怎么不吃了？平常不是最爱吃这个吗？”说着，顺手夹了一块到她碗里。

    楚思的右手藏在桌子底下，犹犹豫豫抬起左手，但那猪蹄块不好用筷子，左手更加不顺，她只好放下筷子，直接上手去抓。

    胭脂红看她行为怪异，回想起方才在路上，她一直刻意藏着自己的右手，便察觉出了什么。

    楚思这边吃着正香，胭脂红却忽地放下骨筷，微微侧过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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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怎么了？”

    楚思嘴里嚼着东西，僵硬着抬起头，一张小嘴吃的满是油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胭脂红见她眼神闪躲，径直拉过她的右手，楚思“嘶”一声，下意识缩了一下。

    胭脂红皱了皱眉，摊开她的手心一看，眼前赫然是一大块青紫，严重的一块还高高肿着。

    胭脂红愣了一下，片晌才开口，声调微沉，“怎么弄的？”

    楚思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回答：“先……先生打的……”

    胭脂红偏头对一旁的侍女道，“去取药来。”

    “是。”

    “他为什么打你？”胭脂红死死盯着楚思的手掌，脸色并不好看。她一向清楚楚思的性子，总是比别的孩子顽劣一些，的确需要管教。可她不明白，在书院里有多大的过错，才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我……我……我背不好论语……”楚思低下头，小心翼翼将猪蹄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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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这个？”

    “……嗯。”心虚地点点头。

    胭脂红接过侍女递来的药膏，小心涂在她的手心处，沉声道：“先生太过分了，我明日去趟书院，非得向他讨个说法。”

    “你别去……”楚思急忙道。

    胭脂红手上一顿，抬起头。

    楚思避开她的目光，“那个……的确是我不对，事情已经过去……就算了……”

    胭脂红微眯起眼，“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

    “真的？”胭脂红将信将疑。

    楚思那点花花肠子她清楚得很，先生虽然平日凶了点，可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并不是个暴戾之人，怕是这个丫头又闯了什么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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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思心里虚得很，小幅度点了点头。

    胭脂红看她的样子，心知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了，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眉宇间掩盖不住心疼。

    “还疼不疼？”

    楚思吃着饭，莫名的委屈感又涌上来，喉咙一哽，嘴里的饭迟迟咽不下去，委屈地摇摇头。

    胭脂红说：“日后挨了打，或是受了欺负，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姐姐，不许藏着掖着，知道了没有？”

    此话将将一出，楚思心里那点委屈再也绷不住，小嘴一瘪，回头抱住胭脂红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胭脂红一时无措，只得轻拍她的背脊，安慰着。她是了解楚思的心思，却还不了解小女孩的心思，只能轻声哄着，谁知越哄对方哭的越凶。

    最后她实在没辙，只好让人叫来阮三娘。阮三娘闻言竟在一旁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让胭脂红出去一趟，过会儿再回来，胭脂红照着做了。

    胭脂红一走，楚思果然不哭了，竟是自己抹了泪，埋头扒拉饭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