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气温骤降,寒意刺骨。
我怀揣着捕获黄皮子,搞清自已幻境的念头,借着皎洁的月色,追到了村西头石桥下的三煞地。
抬头望去,大雪依旧,天空中却有一轮大月亮泛着惨白的光芒。
月晕缭绕,就像预示着有怪事发生。
苍云岭山坳间的风口,呼啸不停,宛如孤魂野鬼在咆哮,哀怨之声不绝于耳。
温凉河的一半河面覆着一层薄冰,其上点缀着皑皑白雪。
而另一半河面却冒着一丝热气,河水缓缓流淌。
这正是温凉河名的由来,无论春夏秋冬,总是一半凉一半热。
我蹲在石桥头,相隔十余米。
仍可清晰看见那只皮毛铮亮的黄鼠狼前爪抱拳、俯身弓腰、时不时地还抬头注视着天空的月亮。
我手里的大鹅也似乎警觉到了什么,把头埋进我的大衣里,一声也不吭。
我决定发动出其不意的攻击,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我与黄鼠狼慢慢拉近距离,小心翼翼地俯身前行。
厚重的棉衣和怀里的大鹅让身子变得沉重,脚下的积雪发出嗖嗖的声响。
见黄鼠狼专心拜月,我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种感觉既刺激又兴奋。
三煞地的对面有一片杨树林,我视力过人,一眼瞧见有个人影正蹒跚着身子向黄鼠狼走去。
桥头不远处,便是一个隆起的大土丘,我捏住大公鹅的嘴,趁机潜伏了过去。
三煞地阴气极盛,是黄皮子拜月的理想场所。
每当拜月时,黄皮子会学着人言去向人讨封,实在遇不到人,这畜生也会用幻境强迫控制一个人来对谈。
我利用土丘作为天然的埋伏点,这里地势很高,黄皮子难以察觉我的存在。
大鹅似乎很懂事,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真怀疑它跟黄皮子一样通了人性!
明月映照下,积雪泛着银光,这风虽然减弱了,我仍觉寒气透骨,冻得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有了动静。
我迅速将大衣领子往下拉了拉,目光紧锁在黄皮子和那个人影上。
定睛一看,我惊觉这人的身影愈发熟悉。
猛然间,黄皮子开口了,“小兄弟,瞧瞧姐像不像个人?”
“你像个鸟毛!”那人转过身来面向它,厉声反驳。
我心中猛地一颤,铁蛋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我差点冲动地冲出去,但黄鼠狼却“咯咯”一笑,优雅地横卧在地。
这姿态宛如一位高贵的妇人。
我强行稳住身形,打算听听它究竟有何企图。
“既然咱俩话不投机,那姐就送你点好东西!”黄皮子不紧不慢地说着,递给了铁蛋一张黄纸。
铁蛋接过去,用手轻轻弹了弹,记脸郁闷地说:“大姐,您这是天地银行的钞票啊!”
“这上哪儿去花呀,要不您给我换成美金或港币?哪怕换家银行也行啊,这玩意儿,我都不知道去哪存!”
黄鼠狼微微一笑,显得从容不迫:“没问题,只要你肯好好回答问题。”
“那你快说啊,我还得回去忙活呢。”铁蛋急不可耐,肩上的帆布袋也跟着晃了晃。
那帆布袋里似乎有个活物在挣扎,想必是他套到的小动物。
黄鼠狼再次发问:“小兄弟,你觉得姐像不像个人?”
“你像个鸟毛!”我忍不住了,不等铁蛋回答,便猛冲了出去。
我的这一举动,把黄鼠狼和铁蛋通时吓得愣住了!
“嘎嘎嘎......”
大鹅也扑腾着翅膀,伸着长脖子紧跟着扑了过去。
黄鼠狼反应过来,扭头就跑。
铁蛋抖了抖身子,似乎还有些犯迷糊,一脸疑惑道:“怎么是你啊?我那如花似玉的富姐哪?”
我抓起地上的积雪,涂在他脸上,嫌弃道:“看你这个财迷样,长了一双金鱼眼,一天天的就知道钱!差点连命都丢了,还如花似玉的富姐呢?!”
铁蛋被冰雪一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抄起地上的鹅卵石,对着黄鼠狼逃奔的杨树林就扔了过去。
“狗日的!你等着,要是不给老子钱,老子早晚扒了你的皮!”
我唤回了大鹅,瞥了铁蛋一眼,“别让美梦了,大奶奶上吊自杀了!”
“啊!”铁蛋先是一愣,继而咧嘴笑道,“那明天又可以吃席了啊?”
看他这熊样,我抬起腿,对着他的大屁股就是一脚。
铁蛋用手扑打了下屁股,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回到村里,我把大鹅送回赵长河家,听说三爷和许灵去铁蛋家吃饭了,我们便跟了过去。
......
李定国家中。
她媳妇许曼丽笑着揭开了饭桌上的红布。
桌上有一盆粉皮炖鸡、三个炒菜,还有现炸的地瓜、花生米和山药。
炸菜是当地过年习俗,用花生油炸面粉包裹的地瓜、土豆、河虾等。
现在日子好了,多年前村里除了我家,没几家舍得这样吃,最多吃顿素馅饺子。
许曼丽笑着递上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碗筷:“乖儿,他们大人喝酒,恁灵儿姐去写报告了,恁俩先吃。”
“谢谢婶。”我礼貌回道。
“别跟婶客气,俺以前跟恁妈可没客气过。”
“恁多吃点,恁看铁蛋,胖得跟头猪似的。”许曼丽笑着关心道。
我听了,心里也很感动。
小时侯,村里人都说陈家不吉利,大人们都会告诫孩子别和我玩。
所以我的童年是孤独的,连自已的母亲也不例外,去别人家时常遭嫌弃。
许曼丽不在乎这些,她还常邀请我母亲一起去赶集,二人还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她又给我和铁蛋每人盛了一碗疙瘩汤,上面飘浮着蛋花菠菜叶,再滴上两滴香油,香味瞬间扑鼻。
李定国打开黑色瓷瓶的孔府家酒,起身给许怀阳倒酒,却一个趔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砰~”酒瓶摔碎。
“恁咋了这是?没摔着吧?”许曼丽忙去扶。
我欲上前帮忙,被许三爷用拐杖拦住。
“岁岁平安嘛!”
许怀阳夹着花生米入口,话锋一转:“她大奶奶,冤有头,债有主!”
“恁就是再有怨气,也不能摔坏俺的酒啊?”
许曼丽听的云山雾绕,还以为他舅生气了,慌张解释:“三舅,定国他......”
许怀阳摆手打断,直视李定国:“恁反正已经死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让俺喝完这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