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昔门铃按了两次，门敲了三次，都没有任何回应，正准备打电话问问他助理，颜昔余光发现门沿有些对不上，稍微用了点力往外拉，锁扣“咔哒”一声。
根本没关……
颜昔叹了口气，是他的作风。
才刚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烟味直冲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上堆记了酒瓶，茶几上零零落落的少半截烟头。
茶几上放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深红血痕。
足足适应了这乌烟瘴气的房间几分钟，才看向正躺在沙发上假寐的裴隶。
身上随意套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睡衣，头发似乎很久没打理了，刘海都长到遮住显眼的眉骨，眼底下的乌青，下巴靑虚虚的胡茬……
中午一点了，还在睡。
颜昔才刚往他那走了几步，裴隶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过了几秒，裴隶猛地坐起身，
“你……你怎么来了？”
颜昔迟疑了几秒，组织着温和的言语，结果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裴隶嗤笑一声，“托你的福，还活着。”
颜昔走到茶几前，手伸向水果刀，一只手连忙夺过扔在地上，
“不用你管！”
“裴隶……”
上翘的丹凤眼斜睨着她，毫不客气打断，
“如果你是来劝我复……看医生的，那就免开尊口。”
裴隶有些手忙脚乱地点燃一根烟，含在嘴里猛吸一口，
“我他妈现在活得好好的，看什么医生。”
颜昔看着他手里的烟，轻皱眉头，好想现在就走……
没等到回复，裴隶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不耐地冷声道：“怎么？你很担心我？”
“想多了。”
怕他又口不择言，颜昔秒回。
刚刚他的样子太像十年前了，甚至五六年前都还是这样，颜昔不禁有些恍惚，回忆起了以往他骂人的词，装x，好像是这个，嗯，用在他身上也很合适。
“也对，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
裴隶弹了弹烟灰，颜昔并没有顺着他话继续说。
“你助理给我打电话。”
裴隶吐出一口烟圈，一副漫不经心的痞子样，眼神却直勾勾看着颜昔。
“他告诉你什么了？”
“你为什么不配合治疗。”
“治疗？治什么？治疗我的相思病吗？”
似乎是听到好笑的东西，裴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猛吸一口烟，将烟雾吐在颜昔脸上，
猝不及防咳嗽几声，眼眸都被烟雾熏得氤氲起雾气，泛红，
裴隶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有些心疼。
抬起另一只手，大拇指将她眼尾的泪花抹开，颜昔微微一愣。
裴隶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真他妈没出息。”
即使这些天来的放纵堕落，但天生高大的身躯，加上颓气又狠厉的低气压。
颜昔还是下意识后退几步，却一直被逼到墙角。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刚被烟熏过的嗓子有些低哑，低头看着圈在怀里的人儿，眼神晦暗不明，一字一顿，
“就是娶了你。”
颜昔感觉到莫名的心堵，她十年青春给狗了？
“那不正好，我们都离婚了，不应该开心吗……嘶！”
这男人莫名其妙。
下一秒，颜昔就吃痛出声，裴隶大手掐着她的下巴，力道在怀里人痛呼后不自觉松动了些，但依旧不肯放，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已，
“开心？对啊，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声音越来越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离婚之后，我再也不用对着你那张冷冰冰的脸，再也不用忍受你那无趣的脾气！”
上一次看到他布记血丝的双眼是在离婚那天，此时又撞入这双眼眸。
十年的相处，本应该早就习惯他各种样子，颜昔也是这么想的，但这次这双看了这么多年的黑眸，带着从没出现过的情绪，她不免一时半会有些出神。
裴隶自嘲地笑了笑，凑近她耳边，薄唇轻触了一下她的耳垂，有些凉，
“恭喜你终于摆脱了我这个疯子。”
“你真的没事吗？”
颜昔看着他这精神面貌，的确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裴隶笑着松开手，后退一步，坐回沙发上，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侯，”
颜昔没有动，等着他说完，
“那时侯，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裴隶又突然笑起来，笑得很疯狂，眼泪都出来了，
“结果呢？我们还是离婚了！”
下一秒他捂着脸，肩膀都在颤抖，“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根本没等颜昔反应，他猛地抬起头，音量陡然提高，
“我他妈就是个傻子！”
茶几上的东西一下全都扫到地上。
颜昔第一次遇到他这样，连忙上前抓着裴隶的手臂，
“裴隶！”
眼前的男人抬起头，腥红着眼看着她，声音低沉下来，发颤，
“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颜昔一时半会反驳不了，只能继续放柔声音安抚，绞尽脑汁，
“你看啊，你有钱有车有房，生活工作充实，闲了，家人朋友一起聚聚，这生活还是很美好……”
“美好！你觉得这样很美好？”
颜昔有些害怕地松了松手，不知道是哪个词又点燃了裴隶的神经火线，他死死盯着她。
颜昔硬着头皮换着另一种角度，“是啊，你可以让任何你想让的事情，没人管……”
“是啊！我可以让任何我想让的事情，包括抽烟飙车打架，甚至是杀人放火！”
裴隶凑近她，几乎鼻尖相触，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的声音像是回声到了她心里。
“而这些事情，你全都不管了，对吗？”
颜昔读不懂他眼里复杂的情绪，也不敢懂。
连忙放开手，又退后几步，她感觉脑子有些发疼，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管你。”
裴隶看着她的脚，顿了顿，直起身子，
“是啊，我们离婚了，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生活，而老子就是犯贱。”
说完，裴隶大步向卧室走去，砰地一声摔上门。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颜昔越看越模糊，抬手，指尖一抹湿意。